2011年12月6日星期二

見田宗介,まなざしの地獄(II)

 
N.N.反覆地認識到貧窮除了影響家庭,也會將勞動集團和其他社會關係破壞與解體。
之後N.N.將在獄中閱讀的Bonger以英文所寫的其中一段抄下,帶著複雜的情緒,重複地背誦著︰
“Poverty kills the social sentiments in man, destroys in fact all relations between man. He who is abandoned by all can no longer have any feeling for those who have left him to his fate.”10
貧窮不單是物質水平的問題。在具體社會中,貧窮打擊人的自信、破壞人的未來、奪取了人的「思考精神」、令生活刻上「貧窮氣味」的印記、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解體、使人感情飢渴、在人的存在加上了缺憾,對人有著總體的影響。
N.N.以「吃鯨」的夢說明了貧窮是貧窮以上的事,即是說貧窮不但在經濟範圍之內,也是在社會存在論的範圍之中,甚至可以將一個人殺掉。這不是很令人無奈的事情嗎?
「在斧頭將我的頭切斷之前,在我之中那個開朗的孩子早已死了」11

看不見的隔離區——階級的實際構造 II

在奧克蘭的調查中,LipsetBendix發現都市的低下階層一般是由農村流入都市的人構成12,倉澤進的研究13則指出東京也有同樣的情況。正如表5所顯示,到都市尋找工作的人大部分從事肉體勞動,或者成為店員、服務員,而總數的80%是在中小企業中就職的。
與整體的現有職位比例比較,地方出身的都市就職者在藍領、銷售員及於中小企業就職的比例都明顯地較高。
當然這樣的階層障礙並不是絕對的。在N.N.的兄弟姊妹當中,也有三兄T一人可以獨力完成兼讀制高中、在大學夜間部畢業、在教科書出版社工作。之後N.N.也是希望跟隨這位兄長的道路,正如前述有著<兼讀制高中夜間大學→受薪階層>的計劃。
但是N.N.嘗試了不只一次,結果還是未能完成兼讀制高中。正如那裏的教師說︰「我認為N.N.是一位明快而認真的學生。但在五月的長假期之後他就沒有出席了,因此如同在這裏每年都很常見的情況一樣,他被校方開除學籍。」可見N.N.選擇的道路需要付出比平常多的努力。
後來N.N.這樣地寫下關於那位兄長的事︰「在不斷努力希望擁有理想人生的人當中,偶然會有成功的人,但這些人是抓著幾乎沒有的機會,所以他們也是受到甚麼限制,令他們充滿挫折(正如在我之上的兄長一樣)。」
我們不知道這位兄長是怎樣充滿挫折。
我曾經參與一項有關各種職業人士的研究,基於研究需要,試圖將現代社會的職業作分類。我們根據以往的社會學者分類,計劃將職業分為自僱與受僱人士、白領與藍領後,其中一位做過很多職業的參加者對我們說,還有「需要履歷表與不需要履歷表職業」的分類。這個實踐而來的分類方法,令我們在許多地方有所得著。
以在日的韓國人為例,因為僱主歧視他們,或者他們一開始就放棄等原因,當中許多人都沒有以受僱者身分工作,而成為自僱人士。在抽象的社會學看來,他們不是受僱者而是自僱人士,代表著他們不是無產階級而是小資產階級。但在這樣的情況裏,根本沒有甚麼階級的「上昇」。他們在日本的體制中,成為無產階級的機會沒有,所以只有成為自僱人士。
這決不只是在日韓國人的問題。作計件工作的已婚婦人(官方統計將計件工作歸類為「自僱人士」)、失業的老年與中年人士、部落民14出身的人、因為某些原因履歷表上有「挫折」的許多人,他們在日本都市的「自僱人士」中所佔的數目很多。
而那些連成為這種「自僱人士」都不可能的人,就成為「不需要履歷表的勞動者」。
資本需要這樣流動的勞動力,因此他們也隨著資本不斷轉換工作。但他們與「需要履歷表的工作」之間存在著看不見的鐵絲網,有著不可能跨越的距離。
當「戶籍」與履歷表成為必要的物品,一個人的過去與現在就會帶來自動而不可能消除的效力,限制了那個人的未來。
他們在每一個職位中,有選擇與拒絕的自由。但是這樣「自由的」選擇只是假象,他們轉職的總體範圍其實是受限於不可視的隔離區之內。
富人之子(例如庄司薰15小說中那些主角)將外套像背心一樣不造作地披上,在銀座散步。N.N.則是將領帶像「西裝一樣」帶上。——N.N.才是帶有貧乏氣味那一方!
用盡所有方法逃避、周旋於看不見的鐵絲網,階級階層結構就是這樣實際地存在。
*
以前年幼的N.N.與每晚窺視的「異世界」是由膠合板隔開的。到N.N.成長後,他對「異世界」的憧憬以「上京」化為實際行動。N.N.上京後由他的三兄帶領到東京鐵塔遊覽,從那裏俯視東京的市街,特別是在眼下「東京王子飯店」擁有游泳池的豪華庭園,深深打動剛到東京的N.N.
然而N.N.將會認識到在他與這豪華的庭園之間,有著另一幅不能跨越的障礙將他們隔開︰不是膠合板,也不是地理上的距離,而是階級這一幅不可視的牆壁。
後來,N.N.在一九六八年十月十日,上京三年半之後,已經失去所有希望,心中藏著「偷渡」的夢,以池袋新宿涉谷六本木的路線漫無目的地散步。之後,「看著在東京鐵塔下的保齡球場裏遊玩的人」,在東京王子飯店那個擁有游泳池的庭園,即N.N.上京時對「東京」印象的象徵徘徊。在半夜巡邏的警衛叫停了他,當他想著逃走時,被警衛捉住及壓倒在地。因為害怕為了「偷渡」而帶的手槍會被發現,他向警衛發射了兩顆子彈,那位警衛中村公紀在翌日中午證實死亡。N.N.之後繼續在全國逃亡,並引發了另外三宗射殺事件,大眾傳媒以「連續射殺魔」那樣充滿恐慌的手法報導這些事件。一九六九年四月七日,在N.N.潛入千駄谷16一間英語學校時,被巡邏中的代代木警署警員逮捕。N.N.當時十九歲,持有的物品除了手槍外,還包括Rolex手錶、Ronson打火機、鐵製梳子、明治學院商學部的學生證、兩張抵押票據等。在他的中野區若宮公寓中,則發現戶口金額為零的存摺、Sheaffer鋼筆、Parker原子筆、美國製Boston袋子等等。

三、 原罪之鏈——現代社會與人

        波希米亞的箱子17以堅固的物質,將成長中少年們的肉體定形。「目光的地獄」則以他者的視線,將成長中少年們的精神定形。與箱子不同,「目光的地獄」定形的是少年們的內部,所以他們的意志也不得不受到侵蝕。然而這是以怎樣的機制進行呢?以N.N.的情況來說,就是透過演技的陷阱及「憤怒的陷阱
        演技的陷阱我們在之前已經提及過。在別人以表象規定對自己的目光前,人總會以演技改變自己的表象,試圖反過來操縱他人的目光。「在以擁有規定存在的社會中漂流的Genet,也希望以擁有得到存在。」18Rolex手錶。Ronson打火機。明治學院的學生證。
        但正是這「演技」,透過所謂「自由的意志」,變成一個人被都會喜好定形的機制。因為人只能存在於具體的他者之中,所以他只能按著他嫌惡的都市方式改變自己。操縱他人目光的主體企圖,不知不覺地將都市要求的衣裳披在自己身上,令自己變成了奇異的小丑。那不是N.N.一個人的事,我們也是一樣。
        憤怒的陷阱」。
        後來N.N.在獄中讀了Franz Fanon的著作Black Skin, White Mask19,抄下了其中一節,特別是在某一句旁加了記號,在那句之後寫下這樣的感想,“Fanon啊!Aren’t you a God?! ”而書中那一句是︰「如你所願地被人理解是不可能的」。
        在目光的地獄中,自己言語及行為的意義受到誤解,在對自己與對他人的身分之間有著不可踰越的縫隙,因此自己會不斷蓄積著被人誤解的不滿。
        在這裏許多青少年會將這份不滿吞下,依照社會系統要求將演技與自己同化。假若這是第一步的異化,第二步的異化則正是為了突破第一步的異化,試圖預測和捕捉異化的態度。
        N.N.寫著︰「[貧窮人的]子女在到了青春期後,會自然地從社會的立場上建立自己的意識。——在這時期,那些人遇到作為貧窮人的人生分歧點,一是接受勞動階級普遍的命運,成為勤勞的人沒有波濤地生活。二是調查這樣的狀態與上層生活的差異,在找到分別之前就感到憤怒的過程,繼而變成所謂少年犯,在不知道青春的幸福是甚麼的情況下成為犯罪者,然後往後的一生就此決定了。」
        「憤怒」就是決定這個分歧點的關鍵。
        單獨地看N.N.的每一宗犯罪的話,可以用「防衛的」理由,或者「缺乏必需品的壓力」等理由解釋。但這樣簡單的、可以說是異常地過剩的防衛所表達的,可以說是在潛在動機中,N.N.對「他者」有總體性的憎惡、怨恨、憤怒存在。
        或者可以說,這些個別的犯罪幾乎沒有像是理由的理由存在。但是與之前一樣,好像沒有理由當中是存在著理由的。正如N.N.自己的筆記表示,「不斷重複的偶然很難說是偶然。」「狂人將人殺掉了。——但不是為了甚麼,也沒有甚麼理由——那真是可怕的事。恐怕我也沒有注意到,憎惡已經到了讓我殺人的程度。」
        這些憤怒,或者憎惡,幾乎已經失去特定的對象,化成了對「人生全體」的憂鬱,在N.N.的上厚重地沈澱著。
        我的憂鬱很沈重,即使我知道那是甚麼,也不能與自己的精神內部對話。就算是以親切的語氣說話,在我自己那裏的自己仍然沒有回應甚麼。」
        N.N.的精神內部,就像擁有從外部強行插入後沈澱的異物一樣,甚麼都沒有做就凝固成「憂鬱」。
        不久之後這「異物」在N.N.心中,自動地自我增殖,佔據了他意識的中樞。
        在這段文字之後,N.N.繼續寫他對親人和兄弟的怨恨
        「我沒有目的——那是其他人說的。真的是這樣嗎?在我看來是有的。為了向你們報復我以青春為代價。那就是對整個世界的報復。然後我成功了。」
        N.N.成為怨恨的人。他的人生變成全是為了這樣的報復。在這絕對的關係中,他放棄了自己的存在。他變成被異物控制的自由意志
        「我會死——那成了我的幸福。而且那就是我的一生。……但是我會帶著微笑死去。…… 因為我已達成我的目標了。」之後N.N.又寫著︰「憂鬱啊!我是多麼的醜陋!」
        成為自我內部的他者同時,甚麼都沒有做就在自身出現成為自我的憂鬱。自我與作為異化結構的關係有著絕對性
        N.N.將自己都不能控制的憤怒定為自我的存在時,他也得到一種牢固的社會存在。
        「這宗一零八號案件是有我存在的案件。我不在的話也沒有這宗案件。因為有這宗案件,所以也有我。因此我不能不存在。」
        「為了我才會有這囚室。…… 本來這是用作懲罰室的。囚室是為了我才存在!那是多麼的值得感謝,不是嗎?因為這些事情我能感受到自己存在。」
        以罪惡作為存在證明。但這樣的存在,是不應該存在的存在,是作為非人的存在。
        不過這樣對N.N.而言並不妨礙他的「成功」,因為他已經決意認為他只有這樣的存在。
        N.N.真正的挫折是,這惡的存在其實還是在體制事先預料之內,相關的建築物、預算、人員,全都是為了精巧地處理這惡的存在而出現的。
        『惡』也好『糞』也好,全都是消化的胃部與傲慢的健康意料之內。Genet僅僅是排泄物而已。」20
        都市是一副機能健全的消化系統,每年吞下數十萬新來的青少年,吸收他們的勞動力,其餘部分則視為不能消化的東西凝結及排泄出去。
        都市如何吸納與困住青少年的過程,我們在本文的首兩節已經了解過。
        「不能消化的東西」,就是附帶在勞動力那向著自由飛翔的意願
        都市在分解、吸收向著自由飛翔的意願上大致是成功的,但還剩餘不能消化的部分,則準備了特別堅固的容器裝載。
        少年的反叛行為,其實是在都市旺盛的消化功能中,化成糞便的自由意志。
        N.N.得到的,也只是這特別容器指定的存在。
        N.N.在現實中開孔的,是與N.N.一樣在體制中的弱者與犧牲者,年輕的保安員與兩名司機,以及年近七十歲的神社夜間警備員,在那裏四副活著的頭骨。
        N.N.的子彈在極近距離命中對方瞬間,N.N.的子彈實際上永遠地沒有命中目標。這就是體制的可怕陷阱。在此之後,行動後知道是這一回事的N.N.也在痛恨著。
        「我這樣的人是很可怕的那樣,我實在不能想像。好像有甚麼在瘋狂燃燒,以致自制失去了效用。」
        負面性是改變不可缺少的契機,像憤怒等負面情緒是超越人的現有存在,帶來變革的重要前提。但是憤怒等負面情緒過度、直接、鮮明地襲向我們時,就會束縛我們渴求超越的情緒,帶著難以擺脫的強大力量,將我們拉回內在的世界中。因此我們就不可能拉開一段距離,清楚、總體地理解當下的情況。憤怒將我們帶向對情況單純的否定,束縛在絕對對立的環境之內。
        「憤怒只是為了把眾多複雜的狀況變得單純,隨機而魔術性的試驗。」21
        在社會的實踐方法解體,只剩下否定的存在。而且現代社會的支配體制充滿彈性,以不同的制度將這樣無助的存在愚弄、吸收。
        「對了,不如就稱為『貧乏人魂』吧。還記得應該小學六年級升上初中前,我對自己說我與其他人不一樣,因為我放棄玩耍做派報紙的工作,然後一路哭一路哭…… 說起來一想到那個家就會直接、反射性地感到不能制止的憤怒。」
        某些人比另一些人貧窮,某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受到鄙視。因此貧窮與屈辱的經驗直接地在任何時候令自己與自己的同胞有差異,令人體驗於孤獨之中。受限於這種直接性,會產生對同胞感到怨恨的經驗。要跨越這個不斷累積的地獄,單靠憤怒本身力量是不足夠的。
        後來N.N.在獄中痛恨他以前的「無知」,渴望得到「教養」,開始大量閱讀哲學、文學、經濟學的著作。
        但這時「教養」已不是N.N.以前渴求的、作為抽象表現的「教養」,而是相對地,為了知道自己存在的方向及總體展望所需要的精神力量。
        「知識就是力量」,N.N.寫下Bacon22這句說話時,與一般學生在抄寫教科書內容不同,而是帶著「知道時,確實的命運已在眼前」這樣的悲劇。
        在我的行動完結之後,有許多事發生,令我很悲傷很痛苦……
        「在看之前跳過去」,這只是也可以在跳過去之前看的人的說法。
        「在看之前跳過去」的壓力產生遺憾。
        但我們之中誰都不能嘲笑在看之前跳過去而受挫折的N.N.。「憤怒的陷阱」只是「不憤怒的陷阱」的反面,正是因為人們沒有憤怒,對事情漠不關心,令許多與N.N.有相同情況的人走入絕望之中。
        「從此之後你們也會感受到受傷的人有甚麼痛苦吧。正如你們沒有幫助我一樣,在你們需要世間的救助時,大概誰都不會來拯救你們。」
        在這裏N.N.直接表達了他對親人的詛咒。但是為甚麼這詛咒,聽起來是以我們所有人為對象呢?
        「世間」以冷漠懲罰家庭的冷漠。這是「拋棄別人者」的因果地獄。但是以我們作為「世間」的「世間」是甚麼?那自然是世間以外的世間——亞世間。亞世間雖然由我們組成,但那特別是我們受到抑壓、受到不平等對待、作為「亞人」、作為物件存在的怨恨。
        N.N.對來監獄探望他的母親所說的話,不但刺穿他身邊的人,而且直接地指向我們︰「明明是捨棄孩子的母親!」
        *
        從前在日本貧困的鄉村,家族不能供養的生命會放進「遺棄的森林」裏。「近代遺棄的森林則是由都市的醫院組成。」野添憲治曾經這樣寫。
        例如「棄母」,就是處理共同體中過剩人口的措施。到了公民社會,這些同樣的老人,則是被困在密室與設施等死。都會殺人是很聰明的。
        在棒球比賽有所謂「封殺」的戰術,並不是直接將跑手觸殺出局,而是將他們繼續前進的道路阻斷。當一壘有人時,擊球手將球擊向二壘的話,跑手與擊球手就有其中一方自動地「死了」。因為他們在場上生存的依據,在這種情況下只剩下一壘而已,而需要生存的卻有兩人。攻擊隊伍擁有的自由,就是選擇跑手與擊球手,哪一方要被殺掉。
        之前在網走N.N.的母親,在考慮將子女的其中四人遺棄以維持生活時,這一家的情況在分析的意義上其實是一樣的。「一定有誰要忍受飢餓」
        近代社會科學分析也充滿這樣的邏輯︰過剩人口、社會的淘汰、不適應、「脫落者」、一定比率的「病理」現象。
        但是N.N.的母親與一家並不是在進行棒球比賽。年幼的N.N.為了追隨母親的身影不斷不斷奔跑的網走站月台,也不是甲子園內清潔的踏板。這遊戲對人的意義到底是甚麼?
        N.N.他們在一整個冬天後「近乎奇蹟地」存活這件事,是必須再重新確認的。這很明顯地是殺人未遂的情況,而且不是普通的殺人事件。在所有殺人之中最殘酷的,就是母親因為外來壓力而不得不殺掉自己的孩子。這正是這遊戲的意義。
        過剩人口、社會的淘汰、脫落比率,這些統計數字的實際意義。同時也是實存事實的統計意義。數字的深淵
        近代公民社會運作原理將貧困鄉村的家族解體,並選擇這個共同體的死者。「是雙親不好。」「是兒子不好。」「是鄰居不好。」
        N.N.犯案的受害者家屬在法庭這樣說︰「我們懇求死刑。」而在當天的日記中,N.N.寫著︰
        我在犯案前也有這樣的感覺。」
        這一節暗地否定了,「透過處刑的儀式了結因果鎖鏈,世間再次回復安穩平衡」,這樣的說法。
        正如殺人者不可原諒一樣,「捨棄孩子的雙親」也不可原諒。而且N.N.的母親並不是特別殘酷的人,假若你與我也是要養育七個孩子的母親,會作出甚麼選擇呢?作為一名在現實生活的母親,在此分歧點中,她的選擇或許已經是最好的。但是N.N.的角度看,至少在他的內在情況,這名母親是不可原諒的。
        我們在社會沒完沒了的關係之鏈中,有時因為「別無他法」、「不斷帶來麻煩」的事情,成為多少人眼中「不可原諒的人」呢?我們存在的原罪,不在於以超然的神為前提,而是我們在這歷史的社會中,各種生活的必要中,透過捨棄的事物與現在的目光,構成在我們生存社會結構內部存在的地獄。

1 畢業就職者的轉職理由,1964

轉職理由
高中畢業生
中學畢業生
生產業員工(%)
店員(%)
辦公室與技術人員(%)
生產業員工(%)
店員(%)
家庭因素
28.3
30.2
37.9
22.8
16.8
工作不適合自己
26.4
15.9
15.3
17.5
14.4
受其他邀請轉職
11.9
23.8
10.3
13.6
14.6
繼續讀書
8.2
6.3
12.1
4.3
1.6
對工作沒有自信
4.4
1.6
1.7
2.5
4.3
疾病
4.4
6.3
3.4
4.0
9.2
沒有勞動意欲
1.9
1.6
3.4
4.6
13.6
態度惡劣
1.9
3.2
3.4
7.0
11.4
與同事關係
1.3
-
5.2
3.2
5.9
思鄉病
0.6
1.6
-
8.3
11.9
與當初答應的條件不符
3.1
-
-
0.1
-
其他
2.5
3.2
3.4
3.4
5.4
不明
5.0
6.3
3.4
8.7
3.8

2 年少勞動者的轉職理由,1964
轉職理由
%
工作與自己的體力、興趣不符
27.5
薪金與工作時間不理想、與當初答應的條件不符
23.5
未來沒有發展機會
18.2
設備、環境惡劣
12.5
與上司、同事不合
10.5
家庭因素
7.8

3 假期日數與離職率分佈(%)1965
平均每週假期日數
離職率
<10%
10-29.9%
30-49.9%
>50%
少於1
24.3
16.4
12.1
46.9
1
45.8
21.2
13.5
19.5
多於1
66.7
20.2
4.4
8.9

4 在東京就職不滿的地方(%)1963

因為沒有朋友而感到孤單
10.9
9.9
交不到異性朋友
8.7
5.2
自由時間很少
19.3
24.9
可花的錢很少
10.9
14.4
不能到兼讀學校
2.9
8.9
對工作與職場不滿
10.0
9.9
缺乏遊玩及文化設施
7.4
9.9
沒有安靜的房間
20.3
36.6

5 到東京尋求工人的人第一份工作,1960-61
自由業
0%
自僱
16%
白領
19%
銷售‧勞動
62%
其他
3%

註︰
1.      N.N.1968年東京連續射殺事件的當事人,當時19歲。該事件是所謂的「無差別殺人事件」,死者與當事人並沒有任何關係。
2.      京濱地區為當時的大都市,工作機會較多。
3.      N.N.的家鄉青森縣即屬於東北地區,其餘還包括岩手縣、宮城縣、福島縣、秋田縣和山形縣。
4.      這裏說的是Jean-Paul Sartre著作Saint Genet, comédien et martyr(《聖惹內:戲子與聖徒》),回轉裝置(tourniquet)指惹內作品中模糊幻想與現實的手法,參見http://kcua.ac.jp/~uozumi/onanist.html
5.      熊本市位於九州的熊本縣。1956年熊本縣爆發名為「水俁病」的水銀中毒工業災難,患者多是漁民出身,令該縣體會到工業發展帶來的禍害。
6.      網走市位於北海道東北,1890年開始設有監獄。
7.      民生委員是負責了解和協助地方居民的「非常任特別職務公務員」。
8.      見註4
9.      即立川、三沢、横田、厚木,全部是地名。
10.  引自Willem BongerCriminality and economic conditions
11.  見註4
12.  Seymour Martin LipsetReinhard BendixSocial mobility in industrial society,奧克蘭位於美國加州。
13.  倉沢進。《日本の都市社会》。
14.  日語寫作「被差別部落」。部落民是過去封建時期賤民階級的後代,以前主要從事被視為「不潔」的工作,如殯儀業者、劊子手、皮革工人等。
15.  庄司薫(1937- ),日本小說家,1969年以《赤頭巾ちゃん気をつけて》奪得第61屆芥川賞。
16.  千駄ヶ谷,位於東京涉谷。
17.  見註8
18.  見註4
19.  法語原著名為Peau noire, masques blancs。精神分析醫師、社會運動家Frantz Fanon(1925-1961)講述殖民主義對黑人心理影響的著作,為後殖民主義的經典著作之一。
20.  見註4
21.  見註4
22.  Francis Bacon(1561-1626),即培根。英國法官、哲學家,著作包括The Proficience and Advancement of LearningThe essays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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